黑白照片里的彩色生活

2018年9月14日至26日，王福春《生活中的中國人》攝影作品展在中國攝影展覽館展出，我有幸受邀參觀。

漫步于中國攝影展覽館中，在一張張老照片前駐足、觀看、思考，我從王福春的鏡頭里看到了改革開放四十年來中國人的生活故事和生活變化，感受到了中國經(jīng)濟的飛速發(fā)展、交通和通訊事業(yè)的進步以及社會文明的提升……

你若問我，在我的眼中，生活中的中國人是哪般模樣，我將援引《莊子·讓王》中的一句話回答你：“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逍遙于天地之間而心意自得�！蔽倚哪恐械闹袊�人，逍遙歡愉、優(yōu)游自如。

九月流金，我有幸走進中國攝影展覽館，在展館內(nèi)細細品咂中國著名攝影師王福春歷時40年誠心釀造的“生活美酒”。

1977年，在中國哈爾濱，極具美術(shù)天賦的鐵路工人王福春手舉一臺海鷗牌相機，生疏地完成了他人生的第一幅攝影作品“工會勞模”，這張照片開啟了他的攝影生涯。

從1978年開始，王福春就已經(jīng)全身心地投入到以“人”為核心的攝影事業(yè)中了。40年間，他走街串巷，用一雙鷹眼捕捉生活真味，他用一秒鐘按下快門，他的“老搭檔”就精準(zhǔn)地刻畫一個個平凡而又靈動的瞬間。

正是王福春對攝影藝術(shù)孜孜不倦的追求和幾十年如一日的堅持，才有了今天的《生活中的中國人》這部紀(jì)實攝影集。這組作品讓我感到震撼，同時也讓我看到了一位攝影師獨具匠心的展覽構(gòu)思。《生活中的中國人》拋棄浮華濃烈的色彩，135張照片均以黑白色調(diào)呈現(xiàn)，采用組合對比的排列形式懸于朱紅色的墻面上，觀眾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照中人的一顰一笑、一個動作、一身打扮，中國人的生活氣息便撲面而來。

一張照片就是一個生動的故事，一張照片可見歷史可見潮流可見回憶�！渡�活中的中國人》里有相濡以沫的伉儷情深，有特立獨行的街頭行為藝術(shù)，有沿街叫賣的經(jīng)商之道，有愛湊熱鬧的人群喧囂，有妙趣橫生的商鋪招牌，有尖銳諷刺的黑色幽默……從這些黑白照片里，我看見了彩色的生活，我讀到的是國人服飾和流行審美的變遷，是人融入生活無心造就的美好畫幅，是國人茶余飯后豐滿精致的文化生活，是中國社會風(fēng)俗的進化和社會文明的進步，是中國人積極向上、求新求異的生活態(tài)度和勇于改變現(xiàn)狀的生活智慧。

影像設(shè)備無疑是最好的時光記錄儀。影像記錄了人間的喜樂，留存了生活的美好，也承載了一代又一代人的青春年華。那一張張時隔久遠的老相片，在今天看來依然生機勃勃、扣人心弦。

1978年，在鄉(xiāng)間的一棵大樹下，一個編著兩條麻花辮的青年女學(xué)生正坐在飛鴿牌黑色自行車后座上，她手中捧著一本書看得出神。這張照片的名字是《青年補習(xí)功課迎高考》。站在這張照片前，一位年近六旬的阿姨激動地拉著朋友的手說：“我年輕那會兒，也是扎這樣的兩條麻花辮，也是這個牌子的自行車，也是這副讀書樣兒，我好像看見了當(dāng)年的我�！�1978年是中國恢復(fù)高考的第二年，據(jù)記載，當(dāng)年高考的報考人數(shù)高達610萬人。中國青年知識分子終于擺脫思想的桎梏，真是“春風(fēng)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1983年的一個清晨，5位年過八旬的“三寸金蓮”在松花江邊晨練，一排小腳整整齊齊地搭在防洪堤壩上，她們神氣的壓腿運動引來一圈人觀看。這是生活的奇聞。

同在1983年，某天，公交車在路上出了故障，車上的男女全都下來幫忙推車，他們的臉上沒有抱怨，燦爛的笑容在說，人多力量大。這是生活的包容。

還是1983年，還是松花江畔，只是天空飄起了潔白的小雪花。風(fēng)雪中一對年邁的老人正踏雪起舞。這是生活的浪漫。

1997年的一天，哈爾濱的一個小村莊停了電，幾位青年在家用自行車和一些尋常物件做了一套發(fā)電裝置。只見一位男青年悠哉地蹬著自行車的腳踏板，一根電線就把源源不斷的電力傳送進了電視機，一個狹小的屋子里擠滿了人，盡管是黑白影像，但是大家看得津津有味。這是生活的智慧。

2004年，醫(yī)院輸液的藥瓶都掛在垂直立桿兩端的鐵鉤上。在醫(yī)院的一角坐著三位正在輸液的老人，最右邊的老人引起了我的注意。在她身旁的立桿兩端，一頭是藥瓶，另一頭是收音機，藥瓶上的輸液管搭在老人的手背上，收音機上的耳機線曲折落進老人的耳朵里，她微微仰起頭，閉眼聆聽“點滴音樂”。這是生活的樂章。

《生活中的中國人》中有很多以“人與寵物”為主題拍攝的照片。其中讓我感動的是《狗墓之地》與《祭祀主人》，這兩組照片分別拍攝于1998年和2008年。前者是人為寵物狗建立了墓地，狗也有墓碑，墓前有鮮花有人情；后者是寵物狗在主人的墓碑前親昵地用臉蹭故去主人的照片。這是生活的溫馨。

透過王福春精心打造的這部鮮活的“國人生活紀(jì)錄片”，我洞察到看似循規(guī)蹈矩、平淡無奇的生活下，涌動著的一股股溫情、浪漫和生機，也喚起了我對中國人生活藝術(shù)的再思考。

林語堂先生曾在《吾國與吾民》一書中詳細描述了中國人的生活藝術(shù)。他說，“中國人的生活，有一種集中現(xiàn)實的誠信，一種佳妙的風(fēng)味，他們的生活比之西洋為和悅為切實而其熱情相等�！闭\然，中國人在社會場許是老成持重、四平八穩(wěn)，在工作場許是雷厲風(fēng)行、不茍言笑，在生活中卻是最可愛的人，他們用勤勞的雙手為生活增色，用智慧的大腦為生活解難，用飽滿的熱情為生活高歌。

生活中潛藏著諸多美好，只要保持一顆火熱的心，你的雙眸就能看見生活的詩情畫意。

本文圖片均為王福春攝影作品，由王福春提供。